辩论赛:应该有自我意识还是集体意识?

中国有句谚语:没有规则,就没有方圆。也就是说,没有规则(即制度)的约束,人类的行为就会陷入混乱。这样一个简单而重要的想法,也许没有人会认为它是不正确的,但在生活中却一直被人们所忽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比如我们一直反对腐败,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腐败没有得到有效遏制?社会学家可能将其归因于官员道德标准的下降。但这只是表面的,真正的原因只能在制度中找(其实道德本身也是由一系列不成文的制度组成的,道德水平的下降意味着道德作为一种制度安排,约束人的能力降低了)。当腐败已经成为一个社会的普遍现象时,我们只能说这个社会的制度缺乏对腐败的约束,只对贪官的职业道德进行批判而不探究制度本身的缺陷是不可能取得明显效果的。经济学家张五常有句名言,“你不可能把一个风骚的女人放在我的卧室里,我也不可能对她没有不合理的想法;让我不想她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离开我的卧室。“同样的,在一个有利于腐败滋生的制度安排下,很难要求官员守规矩!如果有一套制度安排,可以从根本上约束官员的贪腐思想,那我们就不用下大力气教官员讲道德了。所以,让公众和公共管理者明白制度的重要性,是经济学家的另一个重要责任。系统为什么重要?因为人类的一切活动都与系统有关。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原则是,人们会对激励做出反应。但是,不同的制度安排对一个人会有不同的激励,从而导致不同的行为反应。经济学家萨姆·佩尔茨曼的研究可以说明这一点:20世纪60年代末,美国国会通过立法,要求生产的汽车必须配备安全带。这项法律旨在提高驾驶的安全性,但它也改变了人们的激励机制。安全带法律减少了对司机生命的危险,导致他们开车更加鲁莽。结果,这些法律减少了每起车祸的死亡人数,增加了车祸的数量。最终结果是司机死亡人数变化不大,行人死亡人数增加。对于公共政策设计者来说,一项政策是否成功取决于它是否像预期的那样给人们提供了激励。政策是一种正式的制度安排,政策的设计实际上是游戏规则的设计,用制度鼓励(约束)人们的行为——这是用经济学原理指导政策设计的核心问题。关于经济学的著作数不胜数,但这大概是经济学对现实最重要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说制度对于政策设计是重要的:制度的变化是人们行为规则的变化,从而人们的行为发生变化。比如,如果国家宣布对多生孩子罚款,人们就会少生孩子;当国家宣布重奖科技发明时,会有更多的人投身于科学研究。在这里,读者可能会问一个问题:系统本身是如何产生的?任何制度的产生都是社会成员相互博弈的结果。社会成员的博弈可能有无数个均衡,一个制度的建立就是它的许多可能的均衡成为现实的结果。人的博弈随时都在进行,而且是无限的,所以制度本身也是不断进化的,这就可能形成制度进化的路径,这就代表了人类生活规则的历史。制度的建立必须得到大多数社会成员的认可,而大多数社会成员的认可又进一步强化了制度。举个例子,如果一个社会中有超过50%的司机认同“靠右行驶”作为一种交通规则并遵守,那么“靠右行驶”就可以作为一种制度建立起来,这种制度的建立会让越来越多的司机遵守“靠右行驶”,所以这种制度得到了强化。但需要指出的是,大多数社会成员的认同,应该理解为社会成员的议价能力,而不是他们的数量。比如,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可能是少数人,但他们掌握着政权和暴力机构,因此他们有更大的议价能力,因此他们更容易将自己的想法发展成制度。我们在现实中可以看到,法律作为一种制度,虽然是少数人制定的,但却非常强硬,因为法律依靠国家暴力机构作为后盾;道德作为一种制度,虽然往往是群众在自由博弈中形成的,但其约束力却不如法律有效。这也说明组织化决策产生的行为会比分散化决策产生的行为更具建设性或破坏性。生活中,官少人多,但百姓怕官,因为官有组织,百姓无组织。为什么员工要成立工会,雇主要成立雇主协会?原因在于试图增加自己的谈判能力,让自己的行为在谈判情境中更有影响力或主导性。为什么贸易保护对国家福利有害,却依然存在,甚至猖獗?原因是那些从贸易保护中获益的群体容易联合起来给政府施压,而受伤的消费者则因为“搭便车”问题得不到解决而狼狈不堪,缺乏谈判能力。可能我说的太远了。我们讨论的话题是系统的重要性。制度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也可以通过一个猜想来理解。假设在人类蒙昧之初,人类没有制度约束自己的行为。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将是一场“所有人与所有人之间的战争”。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幸福”而奋斗(当然当时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是会本能的去追求自己的兴趣)。知识的缺乏使他们没有意识到如何协调他们的共同利益和行为。人们是经过长期的互相残杀和斗争,才逐渐认识到行为的互动性,建立起约束人们行为的制度。知识的不断积累成为系统不断完善的动力。是知识和制度建立了社会秩序,让人类越来越文明。当人类不断建立各种制度,不断变革各种制度,不断创新各种制度时,各种制度的融合就形成了社会制度。经济制度是一种重要的社会制度,由调节经济行为的各种制度组成。产权制度是这些制度中最重要的——事实上,产权制度往往被视为经济制度的基础。公有经济制度和私有经济制度是在此基础上的两种对立的制度。当我们谈到制度的重要性时,我们可以典型地反映出产权的重要性。65438-0993年诺贝尔奖获得者诺斯的研究表明,荷兰资本主义最早的萌芽是荷兰比欧洲其他地区更早形成了私有产权制度。去年,张五常在华中科技大学做了一个精彩的演讲,主题是为什么产权很重要。他指出,不同的制度安排会导致收入分配形式的变化,从而改变资源的分配,随后,经济发展的速度和绩效也会发生变化。事实上,经济运行的一切问题,最终都可以也应该归结为制度(体制)的问题。我们经常说人才流失,比如高级优秀人才出国,去外企。有评论说,离开的人失去了爱国热情,缺乏奉献精神。批评家不知道爱国和奉献是有价值的。一个优秀的人才愿意留在国内企业,十倍的年薪不足以吸引他去外企,但如果是二十倍、三十倍、一百倍呢?人才流失显然不是单纯的爱国主义、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的问题,还关系到奖励制度。再比如中国为什么缺乏企业家精神。曾经在国内看到一篇几十万字的关于创业的专著,因为没有触及最深层的制度问题,所以没有认真看。企业家精神的缺失虽然与教育、经济有关,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一个培养企业家的制度,比如有竞争力的企业领导制度、与风险责任相称的奖励制度。在中国培养企业家精神,首先要建立有利于企业家成长的制度,比如企业家市场制度。再比如国企改革。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当我们逐渐接触到深层次的问题时,还是要进行制度创新。我们希望国家富强。其实,想富强并不难。只要我们的制度安排1)能激励人们寻求财富,2)能保证人们自由寻求财富的权利,我们就会变得富强。”同样的事情做好了,同样的事情做坏了”挫伤了人民群众求富的积极性,所以我们反对平均主义;非法敛财破坏了寻求财富的自由,所以我们反对腐败。除了战争和自然灾害,穷国之所以穷,如果不是因为政策和其他制度安排挫伤了人民寻求财富的积极性,就是因为它们的制度安排没有保障人民自由寻求财富的权利。在中国,仍然存在一些阻碍自由追求财富的制度安排,比如过度行政干预经济的传统观念和行为,比如地方保护主义,比如国家对一些政治上强大的行业(企业)的垄断视而不见,等等,这些都需要我们在制度创新的过程中逐步摆脱。最后,我想补充几点。一种是制度起源于降低交易成本,有些制度很好,但是需要过高的交易成本才能实施,所以不可能存在,所以人类很多美好的设计最终都是乌托邦式的想法;第二是制度具有路径依赖,即制度具有自我强化和惯性。我们经常看到一个系统不好,却还在继续。因为搭便车,很多制度创新并不总是在最好的时刻进行,而是在那之后,情况很糟糕最后在大家都受不了的时候进行;甚至,有可能人们“为了滥用而滥用滥用”,没有人有信心和兴趣去改变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于是制度“锁定”效应出现,最终大家都死在腐败没落的制度中。人类前二十个文明很多最后都消失了,这和制度锁定无法创新有很大关系。我记得经济学家汪丁丁说过,当一个国家面临制度锁定效应时,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