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街简介
三省居民虽有语言差异,但相处密切,世代通婚。白浪街很多家庭都是三省人组成的。河南女人嫁陕西,湖北男孩娶陕西女孩,湖北女孩嫁河南,形成一种特殊的血缘关系。
1987经河南省淅川县荆紫关镇、陕西省商南县王家店乡(今陕西省白浪镇)、湖北省郧县阳西乡(今湖北省白浪镇)同意,在白浪街中心设置凉亭。于是亭址就选在了“三省石”上。“三省石”下是“三省流”,上面是“三省亭”。三省亭高约3米,两人可相拥。当游客来到这里,他们应该把脚放进去,踩在石头上,这意味着和平,好运和永远的幸福。
据专家考证,中国版图上三省交汇的地方有40多个,但仅在这条白浪街上,三省都有基层政府:河南淅川县荆紫关镇,湖北郧县白浪镇,陕西商南县白浪镇,相距都在2公里左右。河南省荆紫关镇,古称“豫之屏障”。云县白浪镇,素有“湖北门户”之称;商南县白浪镇是通往秦晋的必经之路,有“陕西咽喉”的美誉。三省管辖的地区在这里交错。一条小街两边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三省居民比邻而居,很难分辨彼此。
白浪街
贾平凹
丹江流经竹林关向东南,然后进入商南县城。一百一十一里到许家店,九十里到厕所楼,五里到月亮湾,再一百一十八里拐出第四大湾川沿江到荆紫关、淅川、内乡、浚县、老河口。王990里水道,山高月小,至底。船多,都是窄窄的,竖起的桅杆很少。偶尔有,也从来不拉帆。因为水流湍急,我们只需掌舵,无需划桨,独木舟半天就过了万重山。如果从龙驹寨走旱路到河南西峡,到处都是古老的海关哨所。至今那些地方还叫武关、大岭关、双石关、马家驿、临河驿等等。从老河口到龙驹寨,沙滩很多,险峻有名的有130多个!在河边的悬崖上,向下看,会看到被纤维绳绞住的石渠和被追踪者踩住的石巢;山根石皮上的镇河神宝塔虽然都已几乎塌了一半,或者只剩下一堆砖石,但石壁上的“远源长流”几个字在夕阳下依稀可见。一条河上,上有龙驹寨的郎平宫,下有荆紫关的郎平宫,同样的纯木结构,同样的雕梁画栋。破除迷信,虽然我们再也看不到舟楫撑着小白蛇,进郎平宫烧香,磕头三拜六拜,但在嬉闹的人们心中,龙驹寨和荆紫关是最神圣的地方。那些上了年纪的船夫,常常五指分开摸着自己的大脚丫,吹嘘着:我想当年,你爷爷和我从龙居村往荆紫关运苍术、五味子、木耳、漆油,从荆紫关往龙居村运火纸、黄表、糖、苏木。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你去过龙居寨吗?你去过荆紫关吗?景子就在商州边上,可是繁华地!
荆紫关确实是商州的边缘,繁华之地。似乎这一切都是上天为商州而造。一入关,河面很开阔。虽然傍晚的平川场很少见到孤烟,但长河里的夕阳却异常的圆。刚到的时候认识论变了:商州有这么大的平地!但是江东的荆紫关,山海关内全是河南人,江西的村落相连,管道纵横,却有河南湖北口音。只有到了山下一条叫白浪的小河南岸的街上,才能简略的听到一些秦腔。
这条街叫白浪街,很小。我看不到另一端。我走过去的时候,似乎不觉得这是一条街。只不过是两排房子相对开着,所有的门都是用木板封着的。这里最推崇的颜色是黑白:门窗用大地漆涂成黑色,凝重而有光泽,如同铁门钢窗。家里的一切,从柜子、盒子到坛子、脸盆,都亮得像镜子。中午你一个人在家,家里到处都是你。当你富有时,你应该用白色灰泥粉刷墙壁。就算你再穷再冷,屋顶也要刷上白灰。这是江边人信奉小白蛇(白龙)的象征。每当太阳升起,空间模糊的时候,小屋从远处看并不清晰,错落有致的屋顶清晰地呈现出等价的白色直线段。柴火燃烧不充分是这里的致命弱点。节柴灶满大街都是。家家户户进门都是砖双锅灶。粗烟囱,如人字形,立在灶上。炉门是黑色的,烟囱是白色的。黑与白在这里和谐统一,黑与白让亮色出现在这里。即使是白浪河,其实也没有波浪,不是白浪,而是人们对这条满是黑色沙砾的浅水沙河的理想。
街道很窄,有两排房子,北边的那一排沿着河堤建,南边的房子后面有一片田地,一直通到山脚下。数数,这条街由42栋房子组成,一分为二,北边21栋,南边21栋。北边的那座向上倾斜,南边的那座向下倾斜。街道有三步宽,但中间有一条小溪流过,一半有石棚,一半没有棚。它明亮而寂静,夜晚没有任何噪音,只有星星和月亮。街上九柳,弯腰扭曲,看着风骚。风一吹,成千上万根柔软的树枝就会打在北面的木门上,刷在南面的格子窗上。东西南北的风向,不能靠街上的树来判断。九柳中,位置最中心,腰最弯,心最老最空的是垂柳。典型的粗细结合,桩如桶,枝如发。树下有一块奇怪的石头。既伤观赏,又伤街道,却无人可触。那是这条街的标志。对于重大的集会,这块石头是一个讲坛和重要的通知。这块石头上的树是张贴栏,是民事纠纷。骂人的时候只能站在石头前面。
就是这条白浪街,陕、豫、鄂三省相交、交叉的地方,界牌就是这块失传的石头。一块小石头和泰山一样重要和神圣。这块奇形怪状的岩石从东到西呈直线上下起伏,地面南有湖北,北有陕西,北有河南。因为街不直,街西有一间房子,三间房子是湖北的,院子是陕西的。据说解放前边界清晰,人们生活无序。湖北人住在陕西,每年给陕西菜,陕西人住在河南,每年给河南菜。现在的人到处走,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的都要换籍贯。但是,如果查产地,陕西是白狼大队,河南是白狼大队,湖北也是白狼大队。凡是找白浪XXX的,都要被强制枯萎XXX省的名字。
一条街分三个省,三个省的人就是他们的住宿,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店铺。所以不到半里地,有三家店,都是楼房。人都有竞争的天性,所以各显其能,各有千秋。先是陕西商铺拆土房,一砖一砖建起十多个营业厅。之后,河南弃旧翻新,堆砌两层木石建筑;然后就是湖北人,一下子升到四层水泥楼。货也是赢家,各有利弊。陕西的棉纺织胜出最多,湖北以百货齐全胜出,河南挖空心思,往往以缺货压倒一切。地形造成了竞争的局面,竞争促进了地形的繁荣。就是这个弹丸之地,成了这一大片平川地区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人们都在这里打转。四十二家人家做生意。门窗全开,有饭店,有客栈,有旅馆,有肉店,有烟店。附近的那些商人也提着篮子摆摊。不明所以的时候就来占位置,天黑了就关摊回来。还有的用石头围着自己,或者晚上不出门,满地都是。在别处买不到的东西在这里可以买到,在别处看不到的东西在这里可以看到。小香港的名声不胫而走。
三个省的人一起住在这里。都是炎黄子孙,* * *领袖。但每个省份都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省情,固执地展现自己的特色。他们有和别人不一样的长处,也有他们的短处。
这里湖北人最多。天上有九头鸟,地下有湖北佬。他们善良又聪明。开的餐厅餐具干净,桌椅整齐。就算家里穷,男人的卫生帽也要雪白,女人的头也要丝滑。如果客人在门口稍微往里看,他会热情地和你打招呼,介绍食物,并帮助提行李。你必须进去吃喝。看来你不是来给他钱的,而是来享受他的祝福的。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先喝茶,再抽烟,问一问这条白浪街的历史。他讲三朝五代,丁丁毛毛刀敲案板。问起这条街的人,他会说东边李家有多少男女,西边刘家有多少鸡和猪。我不禁夸这里的男人很忠诚,女人很漂亮。也许是随着一声哭,对门的窗户探出一张俊脸,说姐姐在县剧团,县照相馆的窗户里,姐姐的照片放大了两尺。她说那姑娘从来不刷牙,牙比玉还白,腰也软。如果要问这里的特色菜,那就更可笑了。据说这里的火纸吃水烟的时候容易吹;据说这里的瓷盘都是汉口运来的,光滑如玻璃,坚固到掉在地上不碎,就是碎了,碎片剃毛比刀子更有利;据说这里的老鼠药有独特的功效。小老鼠吃了它就倒下了,大老鼠吃了它跳了三次,最后倒下了。说着就把货拿出来,当场卖。吃完饭,客人吃饱了就走了,桌子上还剩下七八块钱。主人端着残茶出来,沿着门边倒,一边低头说,不好意思照顾不周。他们的业务实际上已经扩大了。丹江对岸的荆紫关码头街上有他们租的地。虽然还是摆摊生意,但天才的演讲已经让他们收获了丰厚的利润。好像他们的强力药丸,轻则治痒,重则防癌。人吃牛的力气,牛吃猪的脂肪。好像代卖的避孕药只要掺水就不会生更多的孩子,狗也不会喝。一张嘴让他们财源滚滚,让他们的嘴永远不吃亏。他们经常用三个手指高举起饭碗,把面条举过鼻子,沿街吃。他们是三省最富有的公民。
河南人的能力是出了名的。他们很努力,但不想家。他们强硬但狡猾。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隔三差五,他们就成群结伙,扛着七八个汽车内胎逆水而行,五六十里地买柴火和桐油籽。木头一分钱一斤,桐油籽四毛钱一斤。毕竟在河边吃过干粮喝过生水。用尽全力吹圆内胎,然后绑上柴火顺流而下。一天到晚,他们家就在柴火上,老公坐前排,老婆坐后排,孩子坐中间。夏天河水泛滥,海浪汹涌,可接连出现三四个柴排。一家几个人只穿短裤,都是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柴排上下。好气派!春天,河水平缓,穿过姚家湾、梁家湾、马家堡、界牌滩,看着两岸陡峭的静峰,欣赏着峰上茂密的森林,河中央的白浪,崖下的暗潭。遇到浅滩,我就跳进水里推拉,心急如焚。偶尔撞到礁石,把孩子扔进水里。家长没有慌,排的还在走。那孩子眨眼间就从水里出来,又扑向排里。在最安定的地方,当清风徐来,水波静谧的时候,一家人会仰面躺着,看着天上同样云纹的云,看着地下同样云纹的水,体会到云与水是一回事,只有一鸟一鱼分天地。每次去一个海湾,海湾里都有人。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评论,唱着野蛮而优美的歌,引得河边的女人扔石头,诅咒。他们幸福快乐。他们从口袋里掏出酒,大声猜拳头。有的喝了67%,觉得高级干部的车不比柴火顺畅,天上的神也不比他们舒服。每到大湾的渡口,总有渡船,没人过渡。船夫翻遍衣服抓虱子的时候就大喊:一个也别放过!整条河都笑了。六月到了河中央,柴排上岸,连夜去荆紫关拍卖。柴火两毛钱一斤,桐油籽五毛钱一斤。三天辛苦,赚了不少钱,有酒有肉,过了一会儿就吃饱喝足了。房子一空下来,我就去河边的山里。他们的食物永远不会损坏,他们的力量永远不会耗尽。精打细算与他们无关,金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的起起落落让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悲伤。
陕西人,因为固有的风格,一直处于中立的地位。勤奋是他们的职责,保守是他们的性格。口才差,做生意总是赔钱,不习惯远行,只会小打小闹。豫鄂人不贪吃喝,但看到豫鄂人的大苦大累,就玩世不恭。他们是真正守规矩的农民,已经在地里干了很多年了。土地承包到户后,一旦地里的活干完了,油盐酱醋的零花钱来源就靠打些麻绳。走进每家每户,门口都有一辆扭绳车。女人们盘腿而坐。当他们一手摇把,一手添草的时候,轮子变成了一个虚拟的圆圈,轴杆的单根草绳疯狂膨胀。然后男人们开始在院子里组合绳子:十股八股单绳拉直,双方合力,长绳晃得刺眼。白天,太阳在上面跳,晚上,月光在上面断,然后四股合起来,像一条长蛇一样扔了一地。一根绳子交给国家采购站,钱也赚不了几分,但都是心胸宽广,肥头大耳,长命百岁。河南人和湖北人求教健身方法,得到的回答是:不研究市场,晚上睡得香,心就宽;不要专注于赚钱;茶和饭不好,但是及时吃,自然会胖。河南人和湖北人自然鄙视这种养生方式,但是他们非常愿意和陕西人相处,因为他们极其善良。街前街后的树大多是他们种的,路大多是他们铺的。他们注重文化。年轻一代很多高中毕业,能在中堂上画老虎,能在门框上写对联,在夜月手下吹笛子弹琴,是陕西人。他们宁愿让人失去我,也不愿意让人失去我。
三个省的人如此不同,却和谐地统一在这条街上。地域的限制让他们无法分割仇恨。他们各自维护着本省的尊严,但团结友爱是他们共同的追求。街道上的一条小溪被用来在街道的东端建造一个大门。三股水流用来驱动三个水车,一股是湖北人用来驱动面粉厂,一股是河南人用来驱动轧棉机,一股是陕西人用来驱动面粉厂。每年夏天的傍晚,街边的垂柳树下,都会支起一张小桌子打扑克。一张桌子坐三个省,两个代表,轮流,但是三个省各个年龄段的人都围着看。当然,有输有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每个月都有节日,正月十五,二月初二,五月端午节,八月中秋节,腊月初八,除夕。陕西店给大家供应鸡蛋,湖北店给大家供应糖,河南又是粉条烟酒。门票在这里没用,后门在这里失去环境。即使是文革,各省都响起了枪声,这条街也是风平浪静;陕西一乱,陕西人就跑到湖北,湖北一乱,湖北人就跑到河南。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避风港和保护者。每个女人都擅长每个省的烹饪,但她可以在两个省烹饪。孩子们当地语言地道,但精通两省方言。任何房子建好了,大家都来送饭。送餐人不仅送餐,还以肉带肉,以酒养酒。新人是主人的帮手,主人把帮手当客人。一栋新房子将把三个省的人拧在一起。一个姑娘出嫁,三省人来送汤,一个儿子出嫁,新娘三省沿房磕头。街上有个陕西人,姓景,63岁,长脸,有八个女儿。八个女儿三个嫁到河南,三个嫁到湖北,两个留在陕西,并称三省总督。老景58岁开始过生日。他生日那天,女儿女婿都来了。一家人口音不同,酸、辣、咸、甜口味各异,一家子热闹得三省皆大欢喜。
一条白街变成了三省交界街。他们没见过三省省长,三县县长也没来过,但他们不仅熟悉自己的省份,也熟悉其他省份。街上有三份报纸,供传阅。某报曾刊出不正之风之罪,秦人骂瞎子?,楚人骂他妈的,禹人骂狗球;某报刊登振兴新闻,秦人说辽,楚人叫美,河南人喊。山高皇帝远,但报纸使他们接近政策。只可惜他们很少看。陕西人最早成立戏班,湖北人也参加,河南人也参加,演秦腔、豫剧、汉调。条件差,一个二胡演奏血泪复仇,一个广告画脸演奏梁秋燕,一个豆腐裹披肩演奏智取威虎山。越闹越大,还演了《寂静之地》的现代戏,还演了古典剧《春草冲进大厅》。舞台在白浪河边,人在看。一时间,这位演员成了这里的大人物。每年过年,这里都会送对联,大家都送到演员家里。送的人庄重,送的人更珍贵。这些对联保存了一年。舞台两边的对联有字那么大,先用红纸糊好,再用红漆直接写在门框上。一边是一船渡丹江五县三日,一边是白浪无浪,一石踏三省。横幅在好的时间和地点。
1983.4.3.徐静村